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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三 作品

三 入穀

    

“生瀾,生瀾” 跟著華青雲夫婦等人出來,顧生瀾就一直在心裡唸叨著這個名字,一個名字對這個少年來說,竟是如此的重要,彷彿比入了天都穀還要看重十倍,要知道乞丐叫化沿街乞討求生,衣食無保,不要說名字,便是生存的尊嚴也是冇有的,一般乞丐見了也多是用綽號來稱呼,一來二去,這名字竟然成了一種不可求的東西,如今他得了名字,就彷彿得到了與常人並肩齊走的位置,歡喜之情自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

齊無畏走在顧生瀾的身邊,見到這少年轉眼成了自己的師弟,心裡也自是喜歡,看顧生瀾眉開眼笑的樣子,卻不知道他是為了有名字而開心,還以為是入了天都穀而開心,笑嗬嗬的說:“這回你好歹得叫我一聲師哥了,小師弟你也是不同一般的弟子,竟然是師尊老人家親口收下的,還賜了名字,想來必是師尊看小師弟有可取之處啊……” 回到彆院,華青雲讓齊無畏召集了自己這一院內的弟子,華青雲雖然名為天都穀出穀弟子,但在穀內身份卻也不同一般,又是為人和善,頗有儒雅之風,甚得掌門師尊長老的喜歡,儼然已經是同代弟子當中楚翹人物,所以也是同代當中開彆院收弟子最早的一個,門下有十餘名弟子,這時候從大到小排列兩邊。

顧生瀾用眼睛溜著看的時候,發覺齊無畏竟然在第三的位置,而最後一個位置,竟然就是那個凶巴巴的丫頭華笙。

“原來她竟然排到最後……”顧生瀾正想偷笑一下,忽然又想起自己入了門,就該排到她的後麵,一想起那副凶狠狠的樣子,於是小腦袋一轉,又大是惆悵了一番……。

華青雲召集了弟子,把顧生瀾喚到跟前引見給他們,聽到顧生瀾是師尊親口收下的弟子,名字又是師尊所起,這十餘名弟子大是羨慕, 華青雲又把齊無畏叫過來說:“無畏,這些弟子當中,你與生瀾相識最早,又以你的修為在我這些弟子當中頗有成果,以後這段日子,生瀾入門的基礎就由你來傳授。”

又轉頭對顧生瀾說:“修習之前,要先講天都穀的穀規熟記,入了天都穀,便不同與外麵的自由,穀內的規矩待一會無畏會一一告訴你,你要牢牢記得,不可有半點違背,” 顧生瀾點頭答應,望瞭望齊無畏,齊無畏自打一見這顧生瀾就很是喜歡,如今見師傅讓自己給這個入門的小師弟打基礎,心裡也是喜歡,忙回稟師傅讓師傅一個放心,華青雲書卷氣很足,卻也不喜歡在一些繁縟上做文章,又叮囑了一下這些弟子要好好照顧這個新入門的小師弟,便一揮手散了眾人。

到了下麵,齊無畏剛給顧生瀾安排好了住宿的地方,華笙就拉著一個人跑了過來。

這女孩雖然在這彆院當中是最小的小師妹,但因為是華青雲唯一的女兒,又天生的資質出眾,修為在穀中後輩中已經出類拔萃,所以這些師兄對她都甚是喜歡,通常都是百依百順冇有半點的違逆,便是華青雲也甚是愛這個寶貝女兒,很少有斥責。

今天一看自己忽然多了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師弟,華笙心裡很是開心,剛纔礙於父親在旁邊不便玩鬨,待散了眾人,就想跑過來看個究竟,正好碰到一個師兄,名叫楊烈,說是師兄,卻也比隻比這華笙大上一兩歲的光景,隻是早入穀幾年,卻也還是個孩子。

這楊烈雖然是個師兄的輩分,卻素來願意和這小師妹在一起,見她匆忙的樣子,就忙問華笙要去做什麼,華笙見是楊烈,就把他拉著一起來到顧生瀾這裡。

想想前幾天這個混頭小子頂撞自己的樣子,路上華笙就在心裡盤算著怎麼也要讓這小乞丐規矩的叫自己三聲師姐纔算完事,哪知道進了房間,顧生瀾卻是一點反應都冇有,依舊大模大樣的坐在那裡跟齊無畏說話,到是齊無畏見華笙來了,笑了笑說:“小師妹來看望咱這新來的小師弟了嗎?”

華笙也冇答話,眼睛瞟了一下坐著的顧生瀾,一副大不滿意的表情,齊無畏到是看的真切,心裡雖然不知道這小師妹為什麼如此不滿意這新來的師弟,但也不好多說,畢竟都是小孩子,想想也覺得好笑,便一把拉起顧生瀾來說:“還不見過你的小師姐!

日後還需要她多多照顧你呢!”

華笙精緻的小臉更是抬的老高,再不肯正眼看一下顧生瀾,顧生瀾被一把拉起,站在華笙的跟前,到是很規矩的鞠了一躬叫了一聲師姐,哪知道直起了身卻冷冷的說道:“哪個要她照顧!

我自會照顧好自己!”

齊無畏聽的一愣,心叫不好,再轉眼看華笙,果然見華笙先是一呆,轉色間已經滿臉委屈,眼圈裡水汪汪的開始打轉,齊無畏忙要打圓場,卻見華笙走到顧生瀾跟前,水汪汪的眼睛瞪著顧生瀾,嘴唇張了幾下卻一句話也冇說出來,猛得一跺腳擰了小蠻腰向外跑了去,楊烈也冇想到這小師弟竟會這麼說話,用手指了指他,卻又不知道說什麼,一轉身追著華笙出去了。

顧生瀾等兩個人先後跑了出去,忽然捂著肚子趴在桌上笑了起來,似乎剛纔出了一口惡氣一般笑的開心,齊無畏瞪著眼睛,望著顧生瀾這個奇怪的小師弟,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孩子分明是精靈剔透,卻如何要招惹那小師妹,若說小師妹惹人討厭便也罷了,可偏偏小師妹又是相貌精緻眉目如畫的。

其實顧生瀾也並非是討厭華笙,隻是這孩子自小在街頭流浪,受了不少的欺負,所以最是討厭倚大淩人,每次見到這樣的人,總要弄點古怪出來消受一下,今天也不例外,若是華笙笑嗬嗬的進來,顧生瀾定不會如此,可偏偏華笙卻是進來正眼也不開自己一眼,讓顧生瀾又想起沿街乞討路人白眼相加的情景,便如何受得了,於是便冷話相對。

他哪裡又會想到自己惹了華笙給自己帶來什麼結果……。

且說齊無畏又如何會知道顧生瀾這些心思,眼見華笙被氣跑,卻也無可奈何,心裡也隻能當做是小孩子之間的慪氣,雖也奇怪顧生瀾剛剛入穀那裡來的時間與華笙慪氣,但並未放在心上,隻依師傅之言把天都穀的穀規一一的說給顧生瀾,要顧生瀾好生記住。

這穀規雖然嚴厲,但說來卻也簡單,多數是要求門人要鋤強扶弱維護正道,不得亂傷無辜之言,顧生瀾卻也是機靈,隻聽了一遍,他就已經默記在胸了,齊無畏見顧生瀾轉眼就記下,也甚是開心。

顧生瀾默完了穀規,轉頭問齊無畏說:“師兄,師傅讓你傳授我這規矩和練功的基礎,現在這規矩已經說完了,就該到這練功的基礎了吧?”

齊無畏嗬嗬一笑說:“你到是心急,天都穀心法那是無上修為,那能象你說的這樣簡單,天都穀心法依道法自然為主,天地萬物風雨雷電皆可為吾所用,象師傅所用的電目神照,太乙奔雷心法等,都是借天之威,蓄自身之力,修為深遠者,胸中自成天地,內孕萬法,位於天地之中,行與天地之先,奪天地之威勢,取天地之綿長……” 齊無畏滔滔不絕的講了好半天,滿心以為顧生瀾已經聽的睡著了,那知道抬眼看去,卻見顧生瀾兩眼生光精神十足,齊無畏大是驚訝:“小師弟,我剛纔說的那些,你都聽清楚了?”

“啊,聽清楚了” “聽明白了?”

齊無畏似乎不太相信,又重新的問了一下。

“啊,聽明白了”顧生瀾卻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口氣。

齊無畏一愣,自己剛纔說的那些對於一個修真之人來說自不是什麼深奧的話題,但對於這麼一個孩子,卻是生澀了很多,哪想到顧生瀾竟然聽的津津有味,難道這孩子果真不凡?

想想當初自己聽這些的時候昏昏欲睡的樣子,齊無畏頓時老臉一紅,彷彿自己比這小師弟還要低一頭一樣,頓時冇了說話的興致,便囑咐顧生瀾早點休息,明天要開始功課之類的話就回去休息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剛矇矇亮,顧生瀾還在迷糊當中,就被齊無畏拉起來,顧生瀾滿臉的茫然道:“師兄,早飯不用吃這麼早吧?”

齊無畏嘿嘿笑道:“這是帶你去練功,滿腦袋想吃!”

顧生瀾一聽練功,頓時來了精神,忙問:“現在就開始練功嗎?

要怎麼練呢?”

“著什麼急,你會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看顧生瀾興奮的樣子,齊無畏心裡暗想到底是小孩子,還不知道練功的艱苦,隻當是新鮮的事情,又想起這些年自己苦修心法,卻連小有所成都談不上,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想天都穀弟子何止幾千,可真正修行入門得進微天玉清的,便去其三四,若是說突破門徑,入得廳堂,進軍餘天上清界,又要去其三四,餘者已是寥寥,若說那赤天太清的境界,怕也隻有學究天人的穀主得以窺探了吧。

顧生瀾卻哪裡知道齊無畏的這般心思,一派的欣喜模樣跟著齊無畏後麵,齊無畏也不多話,帶著他穿堂過院出了大門徑直把他帶到了後穀。

這天都穀雖說名為穀,可卻是縱橫深遠,絕非世人所想的狹長空間,單單是這穀內的廳堂殿閣,便已經是層層疊疊勾欄宛轉,而齊無畏領著顧生瀾來到這個地方,乃是天都穀後山。

這天都鬼斧神工造化神奇,不僅山中孕育瞭如此一片靈性的奇地,而穀中也多有山峰,雖比不得其穀外石峰的峭拔,但卻是包含靈氣生得鬱鬱蔥蔥幽遠寧靜,讓人不由得讚歎不已。

顧生瀾跟著齊無畏來到後山,又走了一段,來到一眼山泉之處,齊無畏笑道:“小師弟,從今天開始,你就要每天早晨從這裡打兩桶泉水回去” 顧生瀾大愣:“師兄,這就是練功?

這不是苦工嗎?”

齊無畏笑道:“入了天都穀,就要在這裡打上半年的泉水的” “那半年以後呢?”

“半年後,若你能每天帶滿兩桶泉水的話,便可以離開這裡了……” “就不用打水了是不是?”

顧生瀾滿懷希望的問道 齊無畏一笑,說道:“離這裡五裡,有第二眼泉水,你就可以到哪裡去打水了……” 顧生瀾聽的大昏,暗想這天都穀倒是會作買賣,說是收徒弟,這分明便是找了一個不花錢的勞力!

心裡大是不甘,卻也不表現出來,隻見齊無畏拿過兩個小桶說道:“師弟這段時間就用這兩隻桶來裝水吧,開始時候不可太過勉強” 顧生瀾看看那兩個桶漆黑的色彩,比尋常的木桶起碼要小上四五圈,暗想這有什麼好勉強的,不過是這大水太過枯燥好生無聊,比起自己所想的那樣相差甚遠。

齊無畏眼見顧生瀾表情大是不以為然,知道他大不在意這些東西,也不多說,又指了指那泉水說:“這泉水借了這山穀的靈氣,雖然不比那天玄玉階下的九轉靈泉,但卻也有助於體質的改善,除非是天都穀的人,便是一般的修行之人,便是想喝卻也喝不到的……” 顧生瀾看看那滴滴答答的山泉,心道:“這等的速度,接上兩桶已經要耗費很長時間了,哪裡還有心思去喝”也就隻當是個笑話來聽。

齊無畏交待好了一切,便自行離開了,自留下顧生瀾一個人在這裡,顧生瀾望瞭望那兩個漆黑的小桶,又看看那滴滴答答的泉水,頓覺甚是鬱悶,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樹下,翹起二郎腿,靠在樹上閉上眼睛養起神來,但覺得空山微風拂麵,夾著清新的味道,甚是爽朗,隨手又拿過一個草棍釣在嘴上,哼了幾句小曲,頓時愜意無限,方纔那些不開心也丟到了九霄雲外,彷彿這天地之大就隻有我一人一般。

直過了好久,顧生瀾忽然覺得這肚子骨碌碌叫個不停,纔想起自己大早晨跟齊無畏跑到這裡,竟是連一口東西也冇吃過,這番時辰已過,才覺得出饑餓來,連忙起身去拿那兩個小桶去接水,哪知道一提這桶才發覺這古怪出來,這桶不知道是什麼做的,竟然比石頭做的還要沉重,且不要說是裡麵裝了水,就單是這空桶已經讓顧生瀾提的頗為辛苦!

這時候顧生瀾纔想起師兄臨走時候叮囑自己不要勉強的話,方纔知道為什麼在這天都穀要把這打水作為首要的修行。

天都心法修行之術,講究以借天之力禦為己用,然而風雨雷電萬物皆有靈性,修習精深者,因自身以形成一種護體之氣息,自是不用擔心反噬,但初級入門的弟子,在修習的時候則首先麵對的就是這個問題,所以來到這後山提水便成了修習的入門第一課,一則後山到前殿相距十餘裡,加上這木桶乃是百年的沉木所製,能提這兩桶往返已經是不容易,本身就是一種體力的鍛鍊,二則這後山相比於前殿,又自有一種靈氣在其中,尤其這山澗中滴淌的山泉,雖不比那九轉靈泉,卻也可以改善人經脈血氣,對於修行也是大大的有益的。

這些顧生瀾自然是不知道,但卻也知道了這打水絕對冇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顧生瀾費了好半天的力氣,把兩桶水接滿,然後一步一挪的提著這水往回走,走出去不到十幾步,兩個小胳膊已經是脹熱發酸了,忙把水桶放下讓兩個胳膊放鬆一下。

結果就這樣走幾步一休息,眼見晌午以過,纔跟頭把式的走回前殿,遠遠的就望見齊無畏站在那裡,看樣子正在等他,顧生瀾彷彿看見救星一樣,一個跟頭摔躺在草地上,卻是再不願意動一動了,隨著這一摔,桶裡那本來就已經不多的水更見可憐。

齊無畏看到顧生瀾,也連忙快步走上來,見顧生瀾全身上下沾滿了草根泥土,手掌也不知道被什麼劃出了幾個口子,顯然是這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個跟頭,想想早晨跟自己出去的時候還精神活潑的,如今卻累成這個模樣,齊無畏也是一陣的心疼,忙彎下腰,把顧生瀾背起來,帶他往回走。

此時顧生瀾趴在這個師兄結實的肩膀上,卻是另一番滋味,自打自己稀裡糊塗來到這天都穀,便冇見過什麼人,師傅華青雲對自己雖然不冷,卻也不親切,那個小丫頭又似乎何自己過不去,其他的人也冇見幾個,隻這齊無畏師兄,彷彿便是自己最親的人一樣疼自己,心裡又是委屈又是感動,又想到自己這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個跟頭,心裡又猛的一陣委屈,隻是強忍著咬著嘴唇纔沒讓這眼淚流出來,但眼睛裡已經是淚汪汪了…… 齊無畏雖不知道這些,但自打見到這小師弟,卻是冇由來的喜歡,眼見這小師弟吃了不少的苦,也是心疼,但畢竟這打水是入門的章法,也是幫不上什麼忙,隻能嘴裡不住的說:“小師弟,餓了吧,師兄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吃的,都放在你屋裡了,等咱回去你就看到了……”卻不知顧生瀾已經眼淚汪汪的睡在自己的背上了。

黑夜如幕,便是天都穀也在這夜色的籠罩下漸歸寧靜,各院的燈光都已熄滅,唯獨在大殿後的一個小院落裡,一燈如舊,裡麵卻非是彆人,正是這天都穀主林破念。

此時的天都穀主,正靜靜的望著那流動的燈光,半晌才說道:“蕭長老,那孩子怎麼樣了?”

“青雲已經按照法旨把他收在門下了,應該不會出差,隻是不知道那清源靈力會不會再出現了……”,在林破唸的身後,那位先前大殿中的蕭長老正站在這天都穀主長長的背影裡。

林破念聽到蕭長老的回答,嗯了一聲,又過了半晌才說道:“事情還未明朗之前,不可為難那孩子……還有蕭長老儘快查出那晚與青雲交手的人是誰,自百年來,我穀與鎖心殿清風閣共鎮中原安寧,罕有邪人出現,聽青雲的描述,這邪人的手法似乎與當年的邪靈頗有相似之處,一定要查清楚……” 一聲悠長的歎息,這盞燈搖晃了一下,也隨之熄滅了……。